第41章 別惹病嬌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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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漠是逃走的。
都滿天掉火雨了, 這麽強大的靈力碾壓，再不走的是傻子！
等騰淩跟黑衣人一起死在火海中，他大不了回頭再來撿。
飛快地離開事發之地, 林漠的腦袋裏並沒有多想, 更沒註意到自己走的方向正是馬車行進的方向，等他跑出林子來到小路上一瞧，雲傾和蘇映星正坐在馬車上聊天。
從他們這角度，仰頭正好能看見林子高空起了大火，可他們倆不慌不忙的, 竟然一點兒也不在乎。
看到林漠突然出現, 雲傾第一個站起來指著他罵：“小偷！”
罵完了提著劍上來就要跟他打。
林漠現在渾身上下沒什麽好地方了，頭發亂了，皮膚燒焦了，衣裳也碎成破布條子了, 何況剛才還淋了一場莫名其妙的雨, 整個人完全沒有什麽戰意。
於是雲傾在做好了被無情擊飛的準備後，卻順利地來到了林漠的身邊, 一時間自己也傻眼。
難道對方是想把她騙到跟前再揍？
那不行啊。
趕緊後退了兩步, 拿劍指著他：“我的東西呢！”
林漠冷著臉：“燒了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
“不信自己進去找。”林漠心煩得要命, 本就冰冷的面色更加陰郁。
他不認為雲傾會動手, 畢竟她本就不會仙術，看起來柔柔弱弱還很膽小，不過是花拳繡腿罷了，冷笑一聲, 轉身就走。
可是他沒想到才走了兩步, 身後突然傳來不悅的一聲：“混賬東西, 讓你走了嗎！”
說著, 劍已經狠準地刺進了他的後背，連聲招呼都不打，就這麽紮進了兩根肋骨之間。
遠處觀戰的蘇映星不禁發出驚嘆：“哦喲，真捅啊。嘖嘖。”
林漠的怒火一下子就被點燃了，雙拳一握，以一招金剛不壞，生生將那劍鋒反逼了出去。擡手向後揮去，“擋”地撞在雲傾的劍刃上。過了兩招之後，林漠眸色覆雜，生氣道：“你竟然還會兩下子，是我小瞧了你。”
雲傾比他還生氣：“偷到姑奶奶丨頭上還不跪下賠罪！”語罷又一招過去，直劈面門，毫不留情。
雲傾武功雖然不那麽高強，但也還算湊合，正巧林漠也是不太擅長硬碰硬的主，所以才能打上幾個來回。只不過林漠是會仙術的，打著打著就開始捏起了符咒，想要以陣施壓。
眼看著危險來臨，雲傾根本不怕，大不了就是挨一下子，把青龍箋喚醒，讓林漠知道什麽叫找死。
可是其他人不這麽覺得。
就在林漠朝雲傾揮出符咒的那一剎那，身後暗器破風，整整六枚，精準地打中了他後背的經脈與穴道之要害。
與此同時，三顆毒丸擊中了他的身體，迅速地炸裂開來，毒氣像爬蟲一般滲透進他的衣裳，攀附著他的皮膚。
最關鍵的是他的面前，熾白色的沈靈長劍不僅擋住了他丟過來的符，阻止了法陣的生成，還反將鋒利處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三面夾擊。
林漠難以置信地吐出兩口血來，渾身筋骨血肉無一處不疼痛：“你們……你們……作弊……”
說完便失去力氣，跪倒在了地上。
失去林漠這個人體阻攔，馬車上的蘇映星便跟雲傾和宋遠慕打了個照面。他正蹲在那，無辜地撓撓脖子：“能騙到老方我還以為他多厲害呢，不過如此，三顆就倒了。”
被宋遠慕護在懷裏的雲傾認出了林漠身上的暗器，慌張看向深林的某處，並不能看到誰的影蹤。
“沒事吧，”宋遠慕長臂摟著她，“嚇到了？”
雲傾搖搖頭，回神才發現他眼裏的霧白色：“你的眼睛？……”還沒問完，他竟然直接將胳膊收緊，把她摁向自己懷中，低頭親了她一口。
雲傾被這一吻給嚇懵了，那邊蘇映星更是瞪大了倆眼珠子。
宋遠慕毫不知錯，親昵地摸了摸她的臉，神色溫柔地哄她：“別不高興，我把湘湘捉來給你了。”
“湘湘？”
宋遠慕伸出手，像變戲法似的，變出了一只紅撲撲的胖鳥：“我已經教訓過她了，她不敢再欺負你。”
對！差點忘了，心魔出現的時候宋遠慕是有前世記憶的！他知道很多謎題的答案！
雲傾急忙問：“朱雀的名字叫湘湘？”
“是啊，若不是被女鬼影響，她本是個很友善的小姑娘。”宋遠慕雖然眼中有白霧，但好似能看清東西，還摸了摸朱雀的腦袋。
果然，他記得。
雲傾繼續追問道：“湘湘為什麽會跟女鬼在一起？她的詛咒是什麽？詛咒有破解的辦法嗎？”
宋遠慕臉上露出幾分委屈：“你一點也不關心我的情況嗎？我受傷了。”
雲傾頓時心虛：“我我，我當然關心你啊，你心魔又出來了嘛，剛才……是有兇靈嗎？你被兇靈傷到了？嚴不嚴重？”
“沒有兇靈，我只是受了點小傷，沒事的。”說著話的功夫，宋遠慕把沈靈劍收了起來，然後做作地撩起衣袖，給她看自己胳膊上的傷。
這是他去抓朱雀的時候被靈力沖擊而成的傷害，從拳頭蔓延至小臂都有。心魔出現後，他的能力並不畏懼朱雀，但問題是他如今肉丨體丨凡胎，難免會受到些許損傷。
沒什麽大礙，就是看著很嚇人，一條條像是血痕，其中幾道還是朱雀報覆用爪子撓的。
雲傾剛才看他拿劍那麽穩當，哪想到他會傷成這樣：“怎麽這麽嚴重啊，我們趕緊去找大夫！連理城離這兒不遠了！”
雲傾隨手把朱雀丟進了饕餮匣，拉著宋遠慕往馬車走。
蘇映星見他們過來不免有些局促，他可是第一次碰上宋遠慕心魔失控。從馬車上跳下來給他們倆讓路，試探著叫了一聲：“……表哥？”
宋遠慕淡淡地看他一眼：“你剛才保護你表嫂的行為做得很好，改天等你投胎的時候，我會幫你說好話的。”
“表，表表嫂？”蘇映星磕巴著看向雲傾。
雲傾小臉通紅：“瞎叫什麽呢！小心我抽你！”又推著宋遠慕催促道，“你快上去，別在這亂說話。”
兩人先後上了馬車，宋遠慕直接把昏迷狀態的方六文丟了出來，簾子放下，隔絕裏外，仍能聽見裏頭說：“他叫你表嫂不對嗎？你本就是我未婚妻，如果我沒記錯，我今生也已經跟你求過婚了。”
“……閉嘴！”
蘇映星一陣惡寒。
這是讓人閉嘴嗎？怎麽一股子欲拒還迎的嬌羞感。
連忙扶住方六文，讓其靠著邊坐好，蘇映星嘀咕著：“師父誒，你快醒醒吧，出大事兒了啊……”拉起韁繩，他不忘扯著嗓子問，“前面這個躺下的怎麽辦，咱們救還是不救？”
宋遠慕隔著簾子回答：“不必，他陽壽未盡，自有命數，死不了。”
“成吧。”蘇映星那就不管了，駕著馬車繼續前行。
車裏坐的地方還算比較寬敞，有一張窄長的軟塌。宋遠慕非要挨著雲傾坐，異常黏人。
半側身面對她，胳膊撐在她身後，受傷的右手則被她的兩只手小心地捧著。馬車行過不平坦的林間小路，時常會晃蕩，本就離得很近的兩人就好像被催著往一塊兒撞。
雲傾好奇地問道：“你還會看陽壽？那你看看我！你看我陽壽長嗎？”
從眉眼到嘴巴，宋遠慕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欣賞著她的容貌，如果可以的話，他也很想看出雲傾今生的壽命，可惜他看不出。
雲傾的存在異於常人，她在生死簿上沒有姓名。她本來連命簿都沒有，是神界為了懲罰她才專門為她寫了一本悲慘的命簿。
宋遠慕睫毛輕垂，哄著她說：“你的陽壽還長著呢，今生會長命百歲，與我白頭偕老。”
雲傾眉頭輕皺，瞪他：“你又在胡說。”
宋遠慕最喜歡看她害羞的樣子，嬌滴滴的，有點可愛，還有點勾人。他用受傷的右手去捧她的臉，她下意識想要推開，卻在觸丨碰到他的手臂時又縮了回去，怕弄到他的傷口。
馬車裏光線昏暗，只有簾子被晃開縫隙的時候才會捎進來些許光亮。
但些許也已足夠了，足夠點綴在雲傾的眼睛裏，散落成一片躍然的明媚。
“可以親你嗎？”宋遠慕突然問。
“不行！”雲傾飛快地拒絕，然後捂住自己的嘴巴，“不準！”
“為什麽？”宋遠慕表情很是純良，“上次我問的時候你沒有拒絕。”
雲傾死命捂著嘴：“上次我那是沒有準備，所以才被你偷襲！你少拿上次說事！”
“可是我今天受傷了，受傷了不可以親親你嗎？”
雲傾哪裏聽過這種下流話，急得真想踹他一腳：“你！你不講道理，受傷了憑什麽就能親親我。”
“好吧，你不同意就算了，”宋遠慕臉上明顯失落，“只是你不讓我親親，我會很難過。”
“那你難過去吧！難過死你。”雲傾不吃他這一套，偏轉過身子去不再面對他。
宋遠慕見狀俯身湊近過來，故意用唇丨瓣蹭了一下她的耳朵，成功惹得她一陣顫.栗後，低低地笑了一聲：“讓我抱抱你總可以吧，我真的很想你。”邊說著，懷抱已經把她擠到了角落。
手臂環抱著她，還偏把受傷的右手放在她跟前，欺準了她不好意思動他這只手。
整個人的力氣往她身上倒，像是把她當做了唯一的也是最後的依靠。臉貼著她的臉就像上次那樣蹭了蹭，委屈巴巴地控訴：“你是不是故意欺負我今生遲鈍，一直都對我好冷淡。”
冷，冷淡嗎？
雲傾感覺自己要紅透了，像被火燎了一般：“哪裏冷淡了……”
“哪裏都冷淡，”宋遠慕用最可憐的語氣口出狂言，“按照前幾世我們發展的速度，你早該喜歡我，早該主動來親親我了。”
“餵！”她被他說得羞得要命。
再這麽下去不是辦法，雲傾本就對他心軟，等會可別真被他給哄得做點什麽不該做的。
她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，更怕像上次那樣再突然冒出點事來打亂。
心裏糾結了一會兒，她鼓足了勇氣，舔了舔發幹的嘴唇，盡力端出理智的聲音開口談判：“要不，要不這樣……我，我問你問題，你回答我之後，我就讓你……親一下，行嗎？”
“親一下”三個字說得飛快，卻讓宋遠慕本來舒服得半瞇的眼睛頓時張開了：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！”
宋遠慕得到她的承諾，退開了一些，左臂從她後腰處攬住，輕輕松松把人往後一撈，再順勢一推，便將她放倒在了榻上。胳膊撐在她身側，雲傾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麽躺下的，只聽宋遠慕說：“你問吧，我準備好了。”
這架勢……
雲傾覺得自己就像一盤小點心，還是什錦拼盤，每一塊口味都不同，正等著宋遠慕逐一欣賞過後慢慢品味。
她突然就開始慫了。
吞了口唾沫，提醒自己正事要緊，她才不是為了卿卿我我呢，她這叫為正事英勇獻身！
“那你先回答我之前的問題，朱雀為什麽會跟女鬼在一起？”
“千年前，白虎流落到一個暴君手中，引得人間戰亂不止，死傷無數。朱雀想去制止他，結果反被重傷，陷入了被動的浴火重生。當時正好有個叫李姝涵的女人無辜慘死，怨氣太重，化為厲鬼，沖撞了朱雀，至陰至寒之氣在那關頭緩解了朱雀被火灼燒的痛苦，二者便自然互相選擇，締結契約。”
話音落，宋遠慕低頭在她軟乎乎的臉蛋上狠狠地嘬了一口。
“朱雀的詛咒是什麽？”
“那不能算作她的詛咒，只是她的能力罷了。之前跟你提到過，是重生。”又嘬一口。
“照你說的，都上千年了，為什麽這種能力突然出現在雲封？”
“並非是突然，只是女鬼此前行事低調，未被人察覺。這次大動作，是因為那個把女鬼害死的人在地獄刑罰期滿，投胎了，她很著急。”這次他親了親鼻尖。
“那人投胎在原山村嗎？”
“不，女鬼和原山村沒有關系，只是為了煉化小梅的怨氣才選擇在原山村作案。”親親眉心。
“小梅是被原山村人害死的？”
“嗯……不過她死有餘辜，她生前為了賺錢故意殺死了很多孩子，好去賣掉孩子的魂魄，後來村民發現此事，便趁夜偷偷燒死了她，並把原猛趕出了村子。她對此懷恨在心，就想找原山村人報仇。”流連著親吻至眉梢。
怎麽會這樣，虧得雲傾還以為至少第一個夢會和小梅本身的經歷有關，結果小梅是從頭騙到了尾。
她又問：“青龍的能力呢，是定格嗎？”
“不是定格，是絕對的精神控制。”
“那他控……唔……”雲傾問得越來越著急，宋遠慕不滿足她的急切與冷靜，懲罰似的吻在她唇上，暫時堵住了她的問題。
高大的身形將她徹底籠罩在陰影之中，受傷的手好似根本不會感到任何疼痛，與她十指緊扣著，讓她掙紮無果，亦退無可退。
感受著她愈發急促的呼吸，無助又嬌弱的輕哼聲像是快要哭了似的，宋遠慕還算有點良心，又親了幾下便放過了她，鼻尖蹭蹭她發燙的臉，低啞的聲音因為過分的溫柔而顯得有些醇厚：“公主的下一個問題是什麽？”
“下……下一個……”雲傾喘不過氣來，眼角微微泛紅，被他欺負得凝了零星如玉珠般的淚滴洇在眼尾，襯得她漂亮的眸子更加濕潤可愛。
心快到要跳出來了，卻還要努力抓緊大腦所剩無幾的思考能力，趕著時間問他：“我身上的青龍可以剝離嗎？”
“不可以。”宋遠慕眼中浮現幾分嚴肅，“你與青龍箋有契約在身，約滿之前，剝離只有兩種方法，一種是活剝，就像女鬼那樣，那種痛苦你承受不了。另一種則是等你死了，自然分離。目前來說，青龍在你身上有益無害。”
“不能剝離，為什麽我也不能使用他呢？”
“因為青龍臣服於你，你想使用，首先得讓自己變得強大。”
“可是我娘……柳明月就能用。”
“你和她情況不一樣，冥靈跟人的關系有三種：臣服，合作，利用。你是第一種，青龍不僅不會傷害你，還會保護你。女鬼是第二種，所以女鬼受傷時，朱雀置之不理。而柳明月卻是第三種，青龍聽她差遣的代價就是把她當成了祭品。”
“青龍真的是……”雲傾問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麽，囁嚅道，“那個，你，你要不要，先……親兩下？”
宋遠慕笑了：“不急，我想攢著。一起。”
一起。
單是聽見這個詞，雲傾已經感覺到口丨幹舌丨燥了：“……那我接著問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青龍真的是柳明月留給我的嗎？她給我的目的是什麽？之前湯圓說，我不能帶著青龍箋離開都城的那些話，你記得吧，那是柳明月說的，還是湯圓在騙我？”
宋遠慕目光微動：“抱歉，這些我無法回答。”
“為什麽啊，你不知道？”
“我知道，但六界有明確的條律規定，我不能借助外力透露你今生的事，否則會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。至於其他的事，本來也不該跟你說的，就算是我鉆了空子吧，”宋遠慕捏捏她的臉，“問點別的？”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那你上次說的，湯圓偷走了青龍箋是什麽意思？那個可以說嗎？”
“那個跟我們前世有關，我們第一次轉世投胎，運氣很好，碰到了青龍箋就在身邊，但是被唐願偷走了……他害死了你。而且如果我們當時能找齊四冥靈，讓你擁有神位，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一切。”
“我曾經是神？”
“不是，”宋遠慕粗糲的大手溫柔地捏著她的臉，越捏越上癮，“你不是神，我也不是，我們……不屬於六界。”
“雲天之海？”
“對，”宋遠慕聽她主動提起這個地方，眉眼染上一絲笑意，“我們曾經生活在雲天之海，整整七百年。很快樂。”
雲天之海是六界最枯燥無聊的地方，整整七百年，他說很快樂。
那是千年還是萬年以前的事情？到如今他們又經歷了多少次轉世輪回？
即便雲傾什麽都不知道，也明白故事肯定不會像他說得這般輕松。就算曾經有過美好，也早已經消逝在了無人問津的過去，餘下人間的種種，只有苦難離別。
他一定很想念吧。
想念那時他們只是他們，沒有人間的身份，自由自在地活著，就在雲天之海，那裏無聊到沒有誰來打擾，也沒有所謂的憂慮煩愁。
雲傾突然想收回之前的話。
她很想彌補他們之間的遺憾。
“如果真的找齊了四冥靈，對我們有什麽好處？”不是對她，而是對“我們”。
“屆時你會重新獲得分散在四冥靈身上的靈力，你可以擁有神位，離開輪回，以後就再也不用投胎到人間受苦了。”
雲傾搖頭：“你呢？”
宋遠慕猶如呢喃般輕聲說：“我會陪著你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嗯。”
他的聲音越來越輕。
得到肯定答案，雲傾反而心底不安，眼眶微紅，情緒泛濫之際，情不自禁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，閉上眼睛，仰起頭來吻在他唇上。
這是她今生第一次主動吻他。
多少有些不知所措，只是親了一下就開始緊張了。
幸好宋遠慕一向疼她愛她，不舍得讓她委屈為難，很快便熱烈地回應著，把一個人無助的努力，轉變為兩情相悅的追逐癡丨纏。
雲傾緊緊地閉著眼睛，像是在逃避一般，不想去看他的眼睛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在望著他霧白色的眸子時，腦海深處，恍惚間又像上次一樣聽到了一些聲音——
“你敢說你沒偷吃蜂蜜？”
“當，當然了……”
“那花露呢？”
“我怎麽可能吃那種東西……”
“阿聿，你一撒謊聲音就小到可憐。”
她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什麽樣子，但今生的她並不想要什麽神位。就算得到，也不是以失去宋遠慕為代價。
她只是雲傾，一個普通的凡人，是雲封的二公主，是宋大公子已有婚約的未婚妻。
她怎麽能失去他呢。
“阿聿。”她黏黏糊糊地叫他的名字的時候，簡直就像一種禁忌的邀請。
“嗯？”宋遠慕極力平穩著呼吸，又蹭了蹭她的臉。
這個行為不像是人類的習慣，更像是兩個小獸之間簡單的親近。一邊蹭一邊親親她的臉頰，讓雲傾心裏冒出了一種奇怪的念頭，她懷疑他肯定以前就沒少親她，說不定……渾身都是受害之處。
這種想法的出現不禁讓她心頭一燙，胡亂抓緊了手裏的他的手。
“你好像……很懂技巧。”雲傾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，像是被自己給驚到了，眸光輕晃。
宋遠慕也楞了，接著眼底笑意加深：“我全身上下所有的技巧都是被你練出來的，不信的話，這一世的你也可以試試。”
這話明明聽起來那麽不正經，卻讓雲傾羞澀之餘多了一種無以言說的得意與滿足感，充湧在胸腔，融化在因為他而變得滾.燙的血液裏。
生生世世，從始至終，這樣洶湧而固執的感情都是因為她。在最初引得她慌亂過後，慢慢將她包圍，瓦解了她的防備。
縱使她不懂真正的愛和喜歡是什麽，也明白自己於他而言是多麽珍貴又特殊的存在。
用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臉，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面具沒了。
剛才竟然沒註意到。
在和他相處的過程中，他們好像真的如他所言的那般，不再在乎外表。無論何種模樣，只要皮囊之下的靈魂是他，就足以讓她放心去接受。
“阿聿，你好好的為什麽會有心魔？”
她問了那麽多，終於問到了他的事情。
“……因為，我曾經嘗試去修道，急於求成，不得其所，反而走火入魔，引起了魔性。這種魔性生長在我的靈魂中，在某些情況下便會化作心魔。倘若我帶著魔性轉世，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，會讓很多事情變得不可控。所以我把它抽離出來，交給了玉蟬山的山主。但隨著我今生的修道，魔性還是會再生。”
抽離出來一方面是為了好好轉世投胎，好好修道，另一方面則是怕被孟婆看出，怕地府會逼他使用度厄。度厄之能力強大，極有可能強行凈化掉他的魔性。
他不舍得。
曾經的某一世，他是為了她才去修道的，魔性從一開始就因她而起，穿透了生生世世的界限，成為了他所有執念的化身。和她有關的所有一切，他都不願意放棄。
“那這次你的心魔是怎麽出來的？你之前不是說，要先被兇靈傷到才可以嗎？”
“方才我是感受到你有危險才出現的。兇靈只是提供了機會，心魔出現的根本原因在你。我今生原本很抗拒心魔，只想將其壓制，認識你之後才慢慢接受了一切，也就不再需要兇靈給的機會了。”
“如果我去修道，也能擁有心魔嗎？”
“不能，這又不是什麽好東西。”
“我也想記起以前的事情……否則，總覺得對你不公平。”只讓他一個人承擔，只讓他一個人付出，這不公平。
宋遠慕憐惜地輕嘆一聲：“哪有什麽公平不公平，我不在乎這些。這麽多年我不曾有過一次想要退縮的念頭，因為我知道，倘若當初你我二人換過來，你也會做出像我一樣的選擇。而現在，我們已經走了這麽遠了，以後會越來越好的，你只需要往前看。”
往前看，或許縹緲迷茫遮望眼，但總會有新的生機。
雲傾心中動容萬分：“我們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，為什麽會從雲天之海離開進入輪回？”
這個問題很敏丨感，宋遠慕曾被神界警告過，不能直白地對她做出回答。
“因為……你太可愛了，別人都想欺負你。”面對著她的茫然，宋遠慕笑著俯身抱住她，臉埋在她脖.頸，鄭重地對她承諾，“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。”
他承擔著千萬年積壓而成的情感，無數次地從輪回之中走進她的命運裏。給她帶來愛，帶來光，帶來希望，帶來逆天改命的可能。
她絕不會如神界所願那般永遠悲傷地活下去。她會有溫暖的家人，有親密的朋友，有忠誠的愛人，她會健康，會自在，會有幹幹凈凈的，美好自由的一生……
為了讓她幸福，他會窮盡所有努力。
雲傾還有很多問題想問的，可是宋遠慕好像是有些累了，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的腦袋漸漸沈重。
“地圖沒有問題，”他閉著眼睛，突然說，“到達連理城休整之後，盡快前往卡瓦鎮，從玉蘭峰往裏走得費些功夫。不過不要緊，放心，一切都會非常順利。”
“好……”
他的氣息漸漸趨於平穩，好似睡著了似的。
雲傾用力地張開雙臂抱著他，怕他會從軟塌上掉下去。
沒過多久，馬車停下了。
外頭蘇映星的聲音傳進來：“這應該是到了吧，什麽窮酸破地方，能有大夫嗎？”
與此同時，宋遠慕睜開眼睛，霧白已經消失不見。
……
被朱雀神火燒毀的樹林一片狼藉，已經不成模樣了，好在這種火跟普通的火不一樣，當朱雀被擒住之後，火自然而然就會消失。
身著黑衣的男子走進林子裏，踩過地上的灰燼和殘丨喘的斷枝，像是在搜尋著什麽。
終於，他發現了那個精致漂亮的小香囊。
俯身撿起來，上面沾染了灰塵，但仍然完好。拇指摩丨挲過上面的小花刺繡，針線一瞧就能看出主人手藝的笨拙。
這是他送給公主的香囊，水火不侵，是一件難求的法寶。
公主起初很喜歡，親自在上面繡了一朵小花。後來知道裏面裝著困束她自由的青龍箋，又變得不喜歡了，經常發脾氣地嚷嚷著：“我討厭湯圓！我討厭青龍箋！”
然後把香囊丟掉。
好在裏面裝著的青龍箋是有靈性的。
即便青龍本身在公主體內，但由於二者並沒有默契，公主的能力也無法讓她輕易地使用青龍之力，所以符箋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仍留存著青龍的氣息。
每當公主把香囊丟掉，裏面的青龍箋就會帶著香囊一起重新回到公主身邊。
不知疲倦與回頭為何物，固執地去找她。
就像他一樣。
“救……救，我……”
唐願怔住，側頭看向一旁的角落，被燒斷的樹枝砸中的黑衣人竟然還沒死。七竅流血，命懸一線，不死也差不多了。
唐願本是個殺手，他沒有什麽憐憫之心。
收起香囊，轉身離去。
“阿願……”
唐願背影一僵，面露驚詫，飛快地回頭上前去，先試探了一下對方的脈象：“你是誰？你認識我？”
黑衣人瞪著一雙無神的雙眼，似是在看他，又好似不是。身上濕漉漉的，雖然被火烤過卻沒有幹透，臉上的面罩被血染滿，戴著很不舒服。
唐願扯下對方的面罩，是一張很陌生的臉，肯定用了易容術。
“你到底是誰！故弄玄虛我不會救你的！”
黑衣人目光渙散，已經不行了，餘留最後一絲力氣，在嗓子眼裏掙紮著，只道出一聲：
“阿願。”
……
連理城曾經是個很富饒的地方，後來過度開采礦石，導致地面塌陷，山石滑坡，一場暴雨過後引發洪水，讓此地死傷無數。
再多金銀錢財，終成一場空。
雲傾他們來連理城的路上本就是為了等林漠，現在符箋回來了，林漠被打成那樣，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恢覆好。在連理城稍作休整，打算等方六文醒過來，他們再趕路。
蘇映星難得孝順懂事，不忙別的，一門心思幫方六文運功療傷，其實他是想趕緊讓方六文醒過來，好過自己一個人在這礙眼。
他都不好意思說，剛才趕路的時候，二公主和他表哥在馬車裏說什麽做什麽完全不避諱，所有動靜全讓他聽得一清二楚。
聊正事的部分也就罷了，為什麽一邊聊正事還能一邊！……哎呀，哎呀那種場面他簡直無法描述。
搞得好奇的蘇映星為了聽正事，只能紅著耳朵佯裝鎮定地偷聽完了全程。
快到地方的時候，他聽著他們倆像是沒完事兒，特意放緩了馬車的行進速度，還想著要不要再繞兩圈。幸好他們倆很快就安分了下來，他也就松了口氣。
無論如何，他下次再也不好奇偷聽了！
一旁的大樹下，雲傾去買來了藥膏，正在給宋遠慕的手和胳膊上藥。
宋遠慕本想說他可以用仙術療傷，這傷不重，但是看她這麽認真，動作輕柔又小心的樣子，又決定閉嘴。
上完藥，雲傾擡起頭，正好撞進他深沈的眸子裏。
沒有濃霧一般的白，眸色如淵似海。
雲傾想起自己剛才竟然為了問問題主動拿吻來交換，臉頰的緋紅一路泛濫至耳根。
慌張垂下眸子，睫毛卻在輕輕顫抖，看著他仍伸直在面前的胳膊，衣袖卷起至上臂，皮膚偏白，但離她的白皙相差甚遠。肌肉線條流暢而緊丨實，腕部的骨骼棱角不似她的柔和，反倒有一種粗野的性丨感。
目光順著筋骨，血管，還有掌心的紋路看下去，落到他指尖。
雲傾戳戳他的手指。
“怎麽了？”他沈聲問道。
“你的手好大。”
他眸色一黯，反手將她的手握住，輕輕捏了捏：“嗯，你的手是很小。”
不只是手小小的，人也小小的，個子倒並不是很矮，要怪還是怪他長得太高太壯了。被他抱著的時候，雲傾覺得他的懷抱就像墻壁，推不開，反而帶來不容拒絕的壓迫感。這麽強壯的男人，之前還好意思整天裝病，真是夠離譜。
雲傾被他幹燥而溫暖的大手抓著，心跳越來越快，匆匆轉移話題道：“我們，我們等會早點出發吧，你的心魔說地圖沒有問題，去卡瓦鎮，然後進玉蘭峰，接下來會很順利。”
“我知道，馬車上的經過我都記得。”
說完又故意磨人地補充了兩個字：“全部。”
他這人！
怎麽凈喜歡把一些簡單的詞說得這麽！……這麽讓人不好意思面對。
“哎喲老方你可算醒了！”那邊蘇映星突然高興地驚呼一聲。
雲傾收回手，放下藥膏，像逃似的跑過去查看情況。
方六文被林漠陰了一把，從魂不守舍地出門去，意外吸食到了枯藤精散布的濃霧，迷幻了大腦，辨不清真假虛實，再到走進林漠所謂清明實則迷魂的陣法，整個過程中意識被控，具體記不太清了，只是隱約知道自己被套走了很多消息。
“什麽消息啊？”蘇映星問。
“難道是冥靈有關的？”雲傾猜測，“不會就是因為你這不靠譜的，所以才讓林漠偷走了我的香囊吧。”
方六文擺手：“不是不是不是，說什麽呢，我沒透露冥靈。我記得好像……好像說的都是阿聿的事。我想想啊……”他擰著個眉頭坐在那，腳踩在石板上，胳膊抵在膝蓋處撐著腦門，“嘶，這小子，該不會是暗戀阿聿吧。”
雲傾：？
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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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滿天掉火雨了, 這麽強大的靈力碾壓，再不走的是傻子！
等騰淩跟黑衣人一起死在火海中，他大不了回頭再來撿。
飛快地離開事發之地, 林漠的腦袋裏並沒有多想, 更沒註意到自己走的方向正是馬車行進的方向，等他跑出林子來到小路上一瞧，雲傾和蘇映星正坐在馬車上聊天。
從他們這角度，仰頭正好能看見林子高空起了大火，可他們倆不慌不忙的, 竟然一點兒也不在乎。
看到林漠突然出現, 雲傾第一個站起來指著他罵：“小偷！”
罵完了提著劍上來就要跟他打。
林漠現在渾身上下沒什麽好地方了，頭發亂了，皮膚燒焦了，衣裳也碎成破布條子了, 何況剛才還淋了一場莫名其妙的雨, 整個人完全沒有什麽戰意。
於是雲傾在做好了被無情擊飛的準備後，卻順利地來到了林漠的身邊, 一時間自己也傻眼。
難道對方是想把她騙到跟前再揍？
那不行啊。
趕緊後退了兩步, 拿劍指著他：“我的東西呢！”
林漠冷著臉：“燒了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
“不信自己進去找。”林漠心煩得要命, 本就冰冷的面色更加陰郁。
他不認為雲傾會動手, 畢竟她本就不會仙術，看起來柔柔弱弱還很膽小，不過是花拳繡腿罷了，冷笑一聲, 轉身就走。
可是他沒想到才走了兩步, 身後突然傳來不悅的一聲：“混賬東西, 讓你走了嗎！”
說著, 劍已經狠準地刺進了他的後背，連聲招呼都不打，就這麽紮進了兩根肋骨之間。
遠處觀戰的蘇映星不禁發出驚嘆：“哦喲，真捅啊。嘖嘖。”
林漠的怒火一下子就被點燃了，雙拳一握，以一招金剛不壞，生生將那劍鋒反逼了出去。擡手向後揮去，“擋”地撞在雲傾的劍刃上。過了兩招之後，林漠眸色覆雜，生氣道：“你竟然還會兩下子，是我小瞧了你。”
雲傾比他還生氣：“偷到姑奶奶丨頭上還不跪下賠罪！”語罷又一招過去，直劈面門，毫不留情。
雲傾武功雖然不那麽高強，但也還算湊合，正巧林漠也是不太擅長硬碰硬的主，所以才能打上幾個來回。只不過林漠是會仙術的，打著打著就開始捏起了符咒，想要以陣施壓。
眼看著危險來臨，雲傾根本不怕，大不了就是挨一下子，把青龍箋喚醒，讓林漠知道什麽叫找死。
可是其他人不這麽覺得。
就在林漠朝雲傾揮出符咒的那一剎那，身後暗器破風，整整六枚，精準地打中了他後背的經脈與穴道之要害。
與此同時，三顆毒丸擊中了他的身體，迅速地炸裂開來，毒氣像爬蟲一般滲透進他的衣裳，攀附著他的皮膚。
最關鍵的是他的面前，熾白色的沈靈長劍不僅擋住了他丟過來的符，阻止了法陣的生成，還反將鋒利處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三面夾擊。
林漠難以置信地吐出兩口血來，渾身筋骨血肉無一處不疼痛：“你們……你們……作弊……”
說完便失去力氣，跪倒在了地上。
失去林漠這個人體阻攔，馬車上的蘇映星便跟雲傾和宋遠慕打了個照面。他正蹲在那，無辜地撓撓脖子：“能騙到老方我還以為他多厲害呢，不過如此，三顆就倒了。”
被宋遠慕護在懷裏的雲傾認出了林漠身上的暗器，慌張看向深林的某處，並不能看到誰的影蹤。
“沒事吧，”宋遠慕長臂摟著她，“嚇到了？”
雲傾搖搖頭，回神才發現他眼裏的霧白色：“你的眼睛？……”還沒問完，他竟然直接將胳膊收緊，把她摁向自己懷中，低頭親了她一口。
雲傾被這一吻給嚇懵了，那邊蘇映星更是瞪大了倆眼珠子。
宋遠慕毫不知錯，親昵地摸了摸她的臉，神色溫柔地哄她：“別不高興，我把湘湘捉來給你了。”
“湘湘？”
宋遠慕伸出手，像變戲法似的，變出了一只紅撲撲的胖鳥：“我已經教訓過她了，她不敢再欺負你。”
對！差點忘了，心魔出現的時候宋遠慕是有前世記憶的！他知道很多謎題的答案！
雲傾急忙問：“朱雀的名字叫湘湘？”
“是啊，若不是被女鬼影響，她本是個很友善的小姑娘。”宋遠慕雖然眼中有白霧，但好似能看清東西，還摸了摸朱雀的腦袋。
果然，他記得。
雲傾繼續追問道：“湘湘為什麽會跟女鬼在一起？她的詛咒是什麽？詛咒有破解的辦法嗎？”
宋遠慕臉上露出幾分委屈：“你一點也不關心我的情況嗎？我受傷了。”
雲傾頓時心虛：“我我，我當然關心你啊，你心魔又出來了嘛，剛才……是有兇靈嗎？你被兇靈傷到了？嚴不嚴重？”
“沒有兇靈，我只是受了點小傷，沒事的。”說著話的功夫，宋遠慕把沈靈劍收了起來，然後做作地撩起衣袖，給她看自己胳膊上的傷。
這是他去抓朱雀的時候被靈力沖擊而成的傷害，從拳頭蔓延至小臂都有。心魔出現後，他的能力並不畏懼朱雀，但問題是他如今肉丨體丨凡胎，難免會受到些許損傷。
沒什麽大礙，就是看著很嚇人，一條條像是血痕，其中幾道還是朱雀報覆用爪子撓的。
雲傾剛才看他拿劍那麽穩當，哪想到他會傷成這樣：“怎麽這麽嚴重啊，我們趕緊去找大夫！連理城離這兒不遠了！”
雲傾隨手把朱雀丟進了饕餮匣，拉著宋遠慕往馬車走。
蘇映星見他們過來不免有些局促，他可是第一次碰上宋遠慕心魔失控。從馬車上跳下來給他們倆讓路，試探著叫了一聲：“……表哥？”
宋遠慕淡淡地看他一眼：“你剛才保護你表嫂的行為做得很好，改天等你投胎的時候，我會幫你說好話的。”
“表，表表嫂？”蘇映星磕巴著看向雲傾。
雲傾小臉通紅：“瞎叫什麽呢！小心我抽你！”又推著宋遠慕催促道，“你快上去，別在這亂說話。”
兩人先後上了馬車，宋遠慕直接把昏迷狀態的方六文丟了出來，簾子放下，隔絕裏外，仍能聽見裏頭說：“他叫你表嫂不對嗎？你本就是我未婚妻，如果我沒記錯，我今生也已經跟你求過婚了。”
“……閉嘴！”
蘇映星一陣惡寒。
這是讓人閉嘴嗎？怎麽一股子欲拒還迎的嬌羞感。
連忙扶住方六文，讓其靠著邊坐好，蘇映星嘀咕著：“師父誒，你快醒醒吧，出大事兒了啊……”拉起韁繩，他不忘扯著嗓子問，“前面這個躺下的怎麽辦，咱們救還是不救？”
宋遠慕隔著簾子回答：“不必，他陽壽未盡，自有命數，死不了。”
“成吧。”蘇映星那就不管了，駕著馬車繼續前行。
車裏坐的地方還算比較寬敞，有一張窄長的軟塌。宋遠慕非要挨著雲傾坐，異常黏人。
半側身面對她，胳膊撐在她身後，受傷的右手則被她的兩只手小心地捧著。馬車行過不平坦的林間小路，時常會晃蕩，本就離得很近的兩人就好像被催著往一塊兒撞。
雲傾好奇地問道：“你還會看陽壽？那你看看我！你看我陽壽長嗎？”
從眉眼到嘴巴，宋遠慕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欣賞著她的容貌，如果可以的話，他也很想看出雲傾今生的壽命，可惜他看不出。
雲傾的存在異於常人，她在生死簿上沒有姓名。她本來連命簿都沒有，是神界為了懲罰她才專門為她寫了一本悲慘的命簿。
宋遠慕睫毛輕垂，哄著她說：“你的陽壽還長著呢，今生會長命百歲，與我白頭偕老。”
雲傾眉頭輕皺，瞪他：“你又在胡說。”
宋遠慕最喜歡看她害羞的樣子，嬌滴滴的，有點可愛，還有點勾人。他用受傷的右手去捧她的臉，她下意識想要推開，卻在觸丨碰到他的手臂時又縮了回去，怕弄到他的傷口。
馬車裏光線昏暗，只有簾子被晃開縫隙的時候才會捎進來些許光亮。
但些許也已足夠了，足夠點綴在雲傾的眼睛裏，散落成一片躍然的明媚。
“可以親你嗎？”宋遠慕突然問。
“不行！”雲傾飛快地拒絕，然後捂住自己的嘴巴，“不準！”
“為什麽？”宋遠慕表情很是純良，“上次我問的時候你沒有拒絕。”
雲傾死命捂著嘴：“上次我那是沒有準備，所以才被你偷襲！你少拿上次說事！”
“可是我今天受傷了，受傷了不可以親親你嗎？”
雲傾哪裏聽過這種下流話，急得真想踹他一腳：“你！你不講道理，受傷了憑什麽就能親親我。”
“好吧，你不同意就算了，”宋遠慕臉上明顯失落，“只是你不讓我親親，我會很難過。”
“那你難過去吧！難過死你。”雲傾不吃他這一套，偏轉過身子去不再面對他。
宋遠慕見狀俯身湊近過來，故意用唇丨瓣蹭了一下她的耳朵，成功惹得她一陣顫.栗後，低低地笑了一聲：“讓我抱抱你總可以吧，我真的很想你。”邊說著，懷抱已經把她擠到了角落。
手臂環抱著她，還偏把受傷的右手放在她跟前，欺準了她不好意思動他這只手。
整個人的力氣往她身上倒，像是把她當做了唯一的也是最後的依靠。臉貼著她的臉就像上次那樣蹭了蹭，委屈巴巴地控訴：“你是不是故意欺負我今生遲鈍，一直都對我好冷淡。”
冷，冷淡嗎？
雲傾感覺自己要紅透了，像被火燎了一般：“哪裏冷淡了……”
“哪裏都冷淡，”宋遠慕用最可憐的語氣口出狂言，“按照前幾世我們發展的速度，你早該喜歡我，早該主動來親親我了。”
“餵！”她被他說得羞得要命。
再這麽下去不是辦法，雲傾本就對他心軟，等會可別真被他給哄得做點什麽不該做的。
她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，更怕像上次那樣再突然冒出點事來打亂。
心裏糾結了一會兒，她鼓足了勇氣，舔了舔發幹的嘴唇，盡力端出理智的聲音開口談判：“要不，要不這樣……我，我問你問題，你回答我之後，我就讓你……親一下，行嗎？”
“親一下”三個字說得飛快，卻讓宋遠慕本來舒服得半瞇的眼睛頓時張開了：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！”
宋遠慕得到她的承諾，退開了一些，左臂從她後腰處攬住，輕輕松松把人往後一撈，再順勢一推，便將她放倒在了榻上。胳膊撐在她身側，雲傾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麽躺下的，只聽宋遠慕說：“你問吧，我準備好了。”
這架勢……
雲傾覺得自己就像一盤小點心，還是什錦拼盤，每一塊口味都不同，正等著宋遠慕逐一欣賞過後慢慢品味。
她突然就開始慫了。
吞了口唾沫，提醒自己正事要緊，她才不是為了卿卿我我呢，她這叫為正事英勇獻身！
“那你先回答我之前的問題，朱雀為什麽會跟女鬼在一起？”
“千年前，白虎流落到一個暴君手中，引得人間戰亂不止，死傷無數。朱雀想去制止他，結果反被重傷，陷入了被動的浴火重生。當時正好有個叫李姝涵的女人無辜慘死，怨氣太重，化為厲鬼，沖撞了朱雀，至陰至寒之氣在那關頭緩解了朱雀被火灼燒的痛苦，二者便自然互相選擇，締結契約。”
話音落，宋遠慕低頭在她軟乎乎的臉蛋上狠狠地嘬了一口。
“朱雀的詛咒是什麽？”
“那不能算作她的詛咒，只是她的能力罷了。之前跟你提到過，是重生。”又嘬一口。
“照你說的，都上千年了，為什麽這種能力突然出現在雲封？”
“並非是突然，只是女鬼此前行事低調，未被人察覺。這次大動作，是因為那個把女鬼害死的人在地獄刑罰期滿，投胎了，她很著急。”這次他親了親鼻尖。
“那人投胎在原山村嗎？”
“不，女鬼和原山村沒有關系，只是為了煉化小梅的怨氣才選擇在原山村作案。”親親眉心。
“小梅是被原山村人害死的？”
“嗯……不過她死有餘辜，她生前為了賺錢故意殺死了很多孩子，好去賣掉孩子的魂魄，後來村民發現此事，便趁夜偷偷燒死了她，並把原猛趕出了村子。她對此懷恨在心，就想找原山村人報仇。”流連著親吻至眉梢。
怎麽會這樣，虧得雲傾還以為至少第一個夢會和小梅本身的經歷有關，結果小梅是從頭騙到了尾。
她又問：“青龍的能力呢，是定格嗎？”
“不是定格，是絕對的精神控制。”
“那他控……唔……”雲傾問得越來越著急，宋遠慕不滿足她的急切與冷靜，懲罰似的吻在她唇上，暫時堵住了她的問題。
高大的身形將她徹底籠罩在陰影之中，受傷的手好似根本不會感到任何疼痛，與她十指緊扣著，讓她掙紮無果，亦退無可退。
感受著她愈發急促的呼吸，無助又嬌弱的輕哼聲像是快要哭了似的，宋遠慕還算有點良心，又親了幾下便放過了她，鼻尖蹭蹭她發燙的臉，低啞的聲音因為過分的溫柔而顯得有些醇厚：“公主的下一個問題是什麽？”
“下……下一個……”雲傾喘不過氣來，眼角微微泛紅，被他欺負得凝了零星如玉珠般的淚滴洇在眼尾，襯得她漂亮的眸子更加濕潤可愛。
心快到要跳出來了，卻還要努力抓緊大腦所剩無幾的思考能力，趕著時間問他：“我身上的青龍可以剝離嗎？”
“不可以。”宋遠慕眼中浮現幾分嚴肅，“你與青龍箋有契約在身，約滿之前，剝離只有兩種方法，一種是活剝，就像女鬼那樣，那種痛苦你承受不了。另一種則是等你死了，自然分離。目前來說，青龍在你身上有益無害。”
“不能剝離，為什麽我也不能使用他呢？”
“因為青龍臣服於你，你想使用，首先得讓自己變得強大。”
“可是我娘……柳明月就能用。”
“你和她情況不一樣，冥靈跟人的關系有三種：臣服，合作，利用。你是第一種，青龍不僅不會傷害你，還會保護你。女鬼是第二種，所以女鬼受傷時，朱雀置之不理。而柳明月卻是第三種，青龍聽她差遣的代價就是把她當成了祭品。”
“青龍真的是……”雲傾問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麽，囁嚅道，“那個，你，你要不要，先……親兩下？”
宋遠慕笑了：“不急，我想攢著。一起。”
一起。
單是聽見這個詞，雲傾已經感覺到口丨幹舌丨燥了：“……那我接著問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青龍真的是柳明月留給我的嗎？她給我的目的是什麽？之前湯圓說，我不能帶著青龍箋離開都城的那些話，你記得吧，那是柳明月說的，還是湯圓在騙我？”
宋遠慕目光微動：“抱歉，這些我無法回答。”
“為什麽啊，你不知道？”
“我知道，但六界有明確的條律規定，我不能借助外力透露你今生的事，否則會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。至於其他的事，本來也不該跟你說的，就算是我鉆了空子吧，”宋遠慕捏捏她的臉，“問點別的？”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那你上次說的，湯圓偷走了青龍箋是什麽意思？那個可以說嗎？”
“那個跟我們前世有關，我們第一次轉世投胎，運氣很好，碰到了青龍箋就在身邊，但是被唐願偷走了……他害死了你。而且如果我們當時能找齊四冥靈，讓你擁有神位，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一切。”
“我曾經是神？”
“不是，”宋遠慕粗糲的大手溫柔地捏著她的臉，越捏越上癮，“你不是神，我也不是，我們……不屬於六界。”
“雲天之海？”
“對，”宋遠慕聽她主動提起這個地方，眉眼染上一絲笑意，“我們曾經生活在雲天之海，整整七百年。很快樂。”
雲天之海是六界最枯燥無聊的地方，整整七百年，他說很快樂。
那是千年還是萬年以前的事情？到如今他們又經歷了多少次轉世輪回？
即便雲傾什麽都不知道，也明白故事肯定不會像他說得這般輕松。就算曾經有過美好，也早已經消逝在了無人問津的過去，餘下人間的種種，只有苦難離別。
他一定很想念吧。
想念那時他們只是他們，沒有人間的身份，自由自在地活著，就在雲天之海，那裏無聊到沒有誰來打擾，也沒有所謂的憂慮煩愁。
雲傾突然想收回之前的話。
她很想彌補他們之間的遺憾。
“如果真的找齊了四冥靈，對我們有什麽好處？”不是對她，而是對“我們”。
“屆時你會重新獲得分散在四冥靈身上的靈力，你可以擁有神位，離開輪回，以後就再也不用投胎到人間受苦了。”
雲傾搖頭：“你呢？”
宋遠慕猶如呢喃般輕聲說：“我會陪著你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嗯。”
他的聲音越來越輕。
得到肯定答案，雲傾反而心底不安，眼眶微紅，情緒泛濫之際，情不自禁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，閉上眼睛，仰起頭來吻在他唇上。
這是她今生第一次主動吻他。
多少有些不知所措，只是親了一下就開始緊張了。
幸好宋遠慕一向疼她愛她，不舍得讓她委屈為難，很快便熱烈地回應著，把一個人無助的努力，轉變為兩情相悅的追逐癡丨纏。
雲傾緊緊地閉著眼睛，像是在逃避一般，不想去看他的眼睛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在望著他霧白色的眸子時，腦海深處，恍惚間又像上次一樣聽到了一些聲音——
“你敢說你沒偷吃蜂蜜？”
“當，當然了……”
“那花露呢？”
“我怎麽可能吃那種東西……”
“阿聿，你一撒謊聲音就小到可憐。”
她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什麽樣子，但今生的她並不想要什麽神位。就算得到，也不是以失去宋遠慕為代價。
她只是雲傾，一個普通的凡人，是雲封的二公主，是宋大公子已有婚約的未婚妻。
她怎麽能失去他呢。
“阿聿。”她黏黏糊糊地叫他的名字的時候，簡直就像一種禁忌的邀請。
“嗯？”宋遠慕極力平穩著呼吸，又蹭了蹭她的臉。
這個行為不像是人類的習慣，更像是兩個小獸之間簡單的親近。一邊蹭一邊親親她的臉頰，讓雲傾心裏冒出了一種奇怪的念頭，她懷疑他肯定以前就沒少親她，說不定……渾身都是受害之處。
這種想法的出現不禁讓她心頭一燙，胡亂抓緊了手裏的他的手。
“你好像……很懂技巧。”雲傾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，像是被自己給驚到了，眸光輕晃。
宋遠慕也楞了，接著眼底笑意加深：“我全身上下所有的技巧都是被你練出來的，不信的話，這一世的你也可以試試。”
這話明明聽起來那麽不正經，卻讓雲傾羞澀之餘多了一種無以言說的得意與滿足感，充湧在胸腔，融化在因為他而變得滾.燙的血液裏。
生生世世，從始至終，這樣洶湧而固執的感情都是因為她。在最初引得她慌亂過後，慢慢將她包圍，瓦解了她的防備。
縱使她不懂真正的愛和喜歡是什麽，也明白自己於他而言是多麽珍貴又特殊的存在。
用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臉，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面具沒了。
剛才竟然沒註意到。
在和他相處的過程中，他們好像真的如他所言的那般，不再在乎外表。無論何種模樣，只要皮囊之下的靈魂是他，就足以讓她放心去接受。
“阿聿，你好好的為什麽會有心魔？”
她問了那麽多，終於問到了他的事情。
“……因為，我曾經嘗試去修道，急於求成，不得其所，反而走火入魔，引起了魔性。這種魔性生長在我的靈魂中，在某些情況下便會化作心魔。倘若我帶著魔性轉世，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，會讓很多事情變得不可控。所以我把它抽離出來，交給了玉蟬山的山主。但隨著我今生的修道，魔性還是會再生。”
抽離出來一方面是為了好好轉世投胎，好好修道，另一方面則是怕被孟婆看出，怕地府會逼他使用度厄。度厄之能力強大，極有可能強行凈化掉他的魔性。
他不舍得。
曾經的某一世，他是為了她才去修道的，魔性從一開始就因她而起，穿透了生生世世的界限，成為了他所有執念的化身。和她有關的所有一切，他都不願意放棄。
“那這次你的心魔是怎麽出來的？你之前不是說，要先被兇靈傷到才可以嗎？”
“方才我是感受到你有危險才出現的。兇靈只是提供了機會，心魔出現的根本原因在你。我今生原本很抗拒心魔，只想將其壓制，認識你之後才慢慢接受了一切，也就不再需要兇靈給的機會了。”
“如果我去修道，也能擁有心魔嗎？”
“不能，這又不是什麽好東西。”
“我也想記起以前的事情……否則，總覺得對你不公平。”只讓他一個人承擔，只讓他一個人付出，這不公平。
宋遠慕憐惜地輕嘆一聲：“哪有什麽公平不公平，我不在乎這些。這麽多年我不曾有過一次想要退縮的念頭，因為我知道，倘若當初你我二人換過來，你也會做出像我一樣的選擇。而現在，我們已經走了這麽遠了，以後會越來越好的，你只需要往前看。”
往前看，或許縹緲迷茫遮望眼，但總會有新的生機。
雲傾心中動容萬分：“我們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，為什麽會從雲天之海離開進入輪回？”
這個問題很敏丨感，宋遠慕曾被神界警告過，不能直白地對她做出回答。
“因為……你太可愛了，別人都想欺負你。”面對著她的茫然，宋遠慕笑著俯身抱住她，臉埋在她脖.頸，鄭重地對她承諾，“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。”
他承擔著千萬年積壓而成的情感，無數次地從輪回之中走進她的命運裏。給她帶來愛，帶來光，帶來希望，帶來逆天改命的可能。
她絕不會如神界所願那般永遠悲傷地活下去。她會有溫暖的家人，有親密的朋友，有忠誠的愛人，她會健康，會自在，會有幹幹凈凈的，美好自由的一生……
為了讓她幸福，他會窮盡所有努力。
雲傾還有很多問題想問的，可是宋遠慕好像是有些累了，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的腦袋漸漸沈重。
“地圖沒有問題，”他閉著眼睛，突然說，“到達連理城休整之後，盡快前往卡瓦鎮，從玉蘭峰往裏走得費些功夫。不過不要緊，放心，一切都會非常順利。”
“好……”
他的氣息漸漸趨於平穩，好似睡著了似的。
雲傾用力地張開雙臂抱著他，怕他會從軟塌上掉下去。
沒過多久，馬車停下了。
外頭蘇映星的聲音傳進來：“這應該是到了吧，什麽窮酸破地方，能有大夫嗎？”
與此同時，宋遠慕睜開眼睛，霧白已經消失不見。
……
被朱雀神火燒毀的樹林一片狼藉，已經不成模樣了，好在這種火跟普通的火不一樣，當朱雀被擒住之後，火自然而然就會消失。
身著黑衣的男子走進林子裏，踩過地上的灰燼和殘丨喘的斷枝，像是在搜尋著什麽。
終於，他發現了那個精致漂亮的小香囊。
俯身撿起來，上面沾染了灰塵，但仍然完好。拇指摩丨挲過上面的小花刺繡，針線一瞧就能看出主人手藝的笨拙。
這是他送給公主的香囊，水火不侵，是一件難求的法寶。
公主起初很喜歡，親自在上面繡了一朵小花。後來知道裏面裝著困束她自由的青龍箋，又變得不喜歡了，經常發脾氣地嚷嚷著：“我討厭湯圓！我討厭青龍箋！”
然後把香囊丟掉。
好在裏面裝著的青龍箋是有靈性的。
即便青龍本身在公主體內，但由於二者並沒有默契，公主的能力也無法讓她輕易地使用青龍之力，所以符箋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仍留存著青龍的氣息。
每當公主把香囊丟掉，裏面的青龍箋就會帶著香囊一起重新回到公主身邊。
不知疲倦與回頭為何物，固執地去找她。
就像他一樣。
“救……救，我……”
唐願怔住，側頭看向一旁的角落，被燒斷的樹枝砸中的黑衣人竟然還沒死。七竅流血，命懸一線，不死也差不多了。
唐願本是個殺手，他沒有什麽憐憫之心。
收起香囊，轉身離去。
“阿願……”
唐願背影一僵，面露驚詫，飛快地回頭上前去，先試探了一下對方的脈象：“你是誰？你認識我？”
黑衣人瞪著一雙無神的雙眼，似是在看他，又好似不是。身上濕漉漉的，雖然被火烤過卻沒有幹透，臉上的面罩被血染滿，戴著很不舒服。
唐願扯下對方的面罩，是一張很陌生的臉，肯定用了易容術。
“你到底是誰！故弄玄虛我不會救你的！”
黑衣人目光渙散，已經不行了，餘留最後一絲力氣，在嗓子眼裏掙紮著，只道出一聲：
“阿願。”
……
連理城曾經是個很富饒的地方，後來過度開采礦石，導致地面塌陷，山石滑坡，一場暴雨過後引發洪水，讓此地死傷無數。
再多金銀錢財，終成一場空。
雲傾他們來連理城的路上本就是為了等林漠，現在符箋回來了，林漠被打成那樣，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恢覆好。在連理城稍作休整，打算等方六文醒過來，他們再趕路。
蘇映星難得孝順懂事，不忙別的，一門心思幫方六文運功療傷，其實他是想趕緊讓方六文醒過來，好過自己一個人在這礙眼。
他都不好意思說，剛才趕路的時候，二公主和他表哥在馬車裏說什麽做什麽完全不避諱，所有動靜全讓他聽得一清二楚。
聊正事的部分也就罷了，為什麽一邊聊正事還能一邊！……哎呀，哎呀那種場面他簡直無法描述。
搞得好奇的蘇映星為了聽正事，只能紅著耳朵佯裝鎮定地偷聽完了全程。
快到地方的時候，他聽著他們倆像是沒完事兒，特意放緩了馬車的行進速度，還想著要不要再繞兩圈。幸好他們倆很快就安分了下來，他也就松了口氣。
無論如何，他下次再也不好奇偷聽了！
一旁的大樹下，雲傾去買來了藥膏，正在給宋遠慕的手和胳膊上藥。
宋遠慕本想說他可以用仙術療傷，這傷不重，但是看她這麽認真，動作輕柔又小心的樣子，又決定閉嘴。
上完藥，雲傾擡起頭，正好撞進他深沈的眸子裏。
沒有濃霧一般的白，眸色如淵似海。
雲傾想起自己剛才竟然為了問問題主動拿吻來交換，臉頰的緋紅一路泛濫至耳根。
慌張垂下眸子，睫毛卻在輕輕顫抖，看著他仍伸直在面前的胳膊，衣袖卷起至上臂，皮膚偏白，但離她的白皙相差甚遠。肌肉線條流暢而緊丨實，腕部的骨骼棱角不似她的柔和，反倒有一種粗野的性丨感。
目光順著筋骨，血管，還有掌心的紋路看下去，落到他指尖。
雲傾戳戳他的手指。
“怎麽了？”他沈聲問道。
“你的手好大。”
他眸色一黯，反手將她的手握住，輕輕捏了捏：“嗯，你的手是很小。”
不只是手小小的，人也小小的，個子倒並不是很矮，要怪還是怪他長得太高太壯了。被他抱著的時候，雲傾覺得他的懷抱就像墻壁，推不開，反而帶來不容拒絕的壓迫感。這麽強壯的男人，之前還好意思整天裝病，真是夠離譜。
雲傾被他幹燥而溫暖的大手抓著，心跳越來越快，匆匆轉移話題道：“我們，我們等會早點出發吧，你的心魔說地圖沒有問題，去卡瓦鎮，然後進玉蘭峰，接下來會很順利。”
“我知道，馬車上的經過我都記得。”
說完又故意磨人地補充了兩個字：“全部。”
他這人！
怎麽凈喜歡把一些簡單的詞說得這麽！……這麽讓人不好意思面對。
“哎喲老方你可算醒了！”那邊蘇映星突然高興地驚呼一聲。
雲傾收回手，放下藥膏，像逃似的跑過去查看情況。
方六文被林漠陰了一把，從魂不守舍地出門去，意外吸食到了枯藤精散布的濃霧，迷幻了大腦，辨不清真假虛實，再到走進林漠所謂清明實則迷魂的陣法，整個過程中意識被控，具體記不太清了，只是隱約知道自己被套走了很多消息。
“什麽消息啊？”蘇映星問。
“難道是冥靈有關的？”雲傾猜測，“不會就是因為你這不靠譜的，所以才讓林漠偷走了我的香囊吧。”
方六文擺手：“不是不是不是，說什麽呢，我沒透露冥靈。我記得好像……好像說的都是阿聿的事。我想想啊……”他擰著個眉頭坐在那，腳踩在石板上，胳膊抵在膝蓋處撐著腦門，“嘶，這小子，該不會是暗戀阿聿吧。”
雲傾：？
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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